書頁翻動聲響里,一旁的蛤蟆道人抱着碗咀嚼着飯食,一臉淡然的看着火光照亮的書生側臉。
「良生啊,你心裏有事兒?」
「嗯。」
相對道人他們,師父好歹經歷過許多事,偏過目光看着搖曳的燭火。
「......就是想起一個人,心裏有些複雜,也有些難受。」
「你那授業恩師?」
見徒弟沒有回答,蛤蟆道人咽下口中食物,哼哼笑起來:「看來不是,但也差不遠,來,給為師說說。」
陸良生坐在那兒,沉默了一陣。
「其實是越國公楊素......」他話語低沉,想起今日下午跟老人的對話,一五一十的講給師父聽。
其中也有自己的感慨。
「師父啊.....你說一個人從大好的年華一路辛苦走來,幾乎喪命,臨到白頭了,本該享清福,卻還想着這個國家,總想着讓這個國家變得更好,讓皇帝變得更好,然後,到頭來,成了皇帝的磨刀石,染了一身污名,師父,你覺得他值不值?」
蛤蟆道人嘴邊還有着飯粒,目光露出嚴肅,放下懷中的碗,站起身來:「值不值?換做為師,肯定不值,但是有些人另當別論,好比如那老學究,在他眼裏那就是值得......」
......
夜風在窗外吹過,遠去城中寫有『國公府』的府邸之中,坐在書房的老人看着滿屋的典籍,吹熄了蠟燭,回去後院臥房,坐去床沿,看着榻上安睡的老妻,伸手在她在拂過,黑暗裏,臉上露出一絲笑。
冬日的夜晚,空氣寒冷。
皇城之中,也有未睡之人從床榻上起來,點燃了燭火,走去牆壁,拔出架上的寶劍,看着劍面上倒映的臉孔,楊廣揮舞了兩下,做下了某個決定,猛地插回劍鞘提在手中,昏黃的燭光里,有着君臨天下之威。
......
「.....良生可記得當初為師也像是這般夜晚,在屋頂上與你說的話?活着的智慧,不管人啊,還是妖啊,只有活着人才能立着,才能走出自己的路,你說的那位越什麼公,為師雖然不懂他那一套,可終究是一條道,就算污了名聲如何,一個修道中人,豈會在意這些?哪怕將來被人丟石頭爛菜葉,都能坦蕩面對。」
蛤蟆道人目光威嚴,說出這番話來時,也跟着補充道:「既然別人選擇的路,良生又何必自尋煩惱,當恭賀才......唔哇啊啊啊......」
說着說着,蛤蟆打了一個哈欠,話語戛然而止,站在那裏眼睛漸漸闔了下來,腦袋微垂打起鼾聲。
呃......
陸良生正聽得來勁,結果師父卻是睡過去了,過去將蛤蟆道人放進被窩蓋好,自己也打了一個哈欠,重新坐回書桌,再翻會兒書本,聽着師父呼呼大睡的鼾聲,過得一陣,倦意才襲來,躺去床榻裏面,連被子都懶得蓋,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牆壁的畫卷里,聶紅憐嘆口氣,從畫裏飄出來,安靜的坐在床沿看着他的側臉,取過被子給書生蓋上,抿着嘴唇微笑轉身,吹滅桌上的蠟燭。
邁着蓮步灑開裙擺,輕輕的哼着曲兒,鑽去畫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