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外,請求面見天子劉盈的原因。
——少府陽城延,公忠體國,功延萬世,理當封侯!
對於這些人的所發,路過宮外的行人百姓,自然滿是認同的連連點頭,然後就各自為生活奔忙而走;
但朝臣百官的這份『好意』,卻是讓劉盈實在有些承受不起······
——鄭國渠,可是劉盈帶頭修的!
撇開具體事務,都是由陽城延帶少府負責的事實不談,理論上,陽城延只是『於旁輔佐劉盈修整鄭國渠』!
而當下,『輔佐修渠』的陽城延,都已經被長安輿論視作『應該封侯』,甚至應該封神的人物了!
輔佐修渠的陽城延都尚且如此,若是劉盈對朝臣百官的彩虹屁不加以阻止,甚至坦然受之,那劉盈又該怎麼樣?
在不到十七歲的年紀,就給活着的自己立個廟?
又或者是以天子的身份,給自己封個『渠神』之類的神職?
很顯然,那些一開始認為『陽城延配不上徹侯之爵』,然後又一夜之間轉變思路,表示『陽城延絕對配得上封神』的朝臣百官,就是打定了藉機給劉盈捧臭腳的注意。
但很可惜,劉盈並不很能接受這種過度做作的彩虹屁。
——拍馬屁,可也是門學問來的!
怎麼把人拍的舒舒服服,又讓人看不出自己是在拍馬屁,這才是馬屁精的最高境界!
很顯然,此番,借着『陽城延功當封侯』的輿論,想要委婉捧劉盈臭腳的朝臣百官,絕對算不上合格的馬屁精。
起碼劉盈就覺得,自己稚嫩的後大腿,被好幾百個蒲扇大的巴掌,接力抽了好幾百個大逼都······
見劉盈不願意承情,朝臣百官也沒再勉強,只有事沒事嚎兩嗓子『陽城延真是吾輩楷模』,便將此事暫且放下了。
也正是在所有人都認為,朝臣百官借陽城延之事派劉盈馬屁,就是劉盈元年的最後一個大事件時,尚冠里傳出的一則消息,讓處於歲首年末歡慶氛圍中的長安,被一層弄弄的哀痛所籠罩。
——漢開國第一侯,當朝太師酇侯蕭何,在漢十三年、劉盈元年最後一天的夜晚,再也撐不下去了······
·
「參見陛下······」
「陛下······」
在一道道輕微的拜謁聲中走入屋內,劉盈只皺眉一擺手,而後抬起頭。
隨即映入劉盈眼帘的,便是蕭何消瘦到幾乎只剩骸骨的面容,正緊閉雙眼平躺在榻上。
這一刻,這位大漢王朝的第一功臣、漢室的第一任丞相,當今劉盈的老太師身上,幾乎看不見絲毫往日的風姿。
乾涸皺巴的臉皮,因平躺而稍有下垂;緊閉的雙眼下,也不難看出一陣青黑;
那時有時無,或者說時可聞,時不可聞的微弱呼吸聲,更是讓本就安靜到落針可聞的屋內,再添一分軌跡和絕望。
看到蕭何現在這個模樣,劉盈腦海中,湧現出了無數貼切的形容詞。
如風燭殘年、苟延殘喘,又或是行將就木、油盡燈枯。
但最終,卻只有兩個詞,留在了劉盈的腦海之中。
「日薄西山,英雄垂暮······」
語帶哀沉的發出一聲輕喃,劉盈便不由自主的走上前,站在了蕭何躺着的病榻前。
劉盈知道,過去幾個月,老蕭何,吃了不少苦頭。
——自秋七月第一次病危,引來劉盈親自上門至今,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光是『應該撐不過今晚』的診斷,劉盈都聽了不下三次!
至於更委婉的『該給丞相準備後事了』『該準備拜曹參為相了』之類的提醒,更是不知有多少次傳入劉盈耳中。
但當這一刻,劉盈親自站在病榻前,看着蕭何那幾乎看不出起伏幅度的胸膛,劉盈才終於明白:這一刻,終於還是來了。
一代名臣,一代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