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里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好令正午的陽光沒入屋內,將這昏暗微微點亮。
光芒將他的臉頰映得慘白,大概是在黑暗裏藏匿的太久了,他給人一種病懨懨的感覺,皮膚白皙的不像話,就像其下沒有鮮血流淌一般。
「你感覺還好嗎?」
柯里向着身後的黑暗發問,他轉過身,動作很是僵硬,一時間有些站不穩。
「這東西也該換了啊。」
柯里喃喃自語着,在站穩了的身姿後他撩開了大衣,只見一節節的鋼釘打在了他的腿上,它們被機械連接在一起輔助柯里行動。
「唉,人類總是逃不掉歲月的侵襲,我以前只是覺得我的腳有些跛而已,結果沒過幾年就徹底瘸掉了。」
柯里似乎是在對另一個人說話,但又好像自言自語。
「當時是怎麼來的,一枚炸彈在我的身邊炸開,彈片切入了我的大腿,還有我的胸口,自那以後我就飽受這些疾病的折磨,每年為了讓我活下去,鐵律局都會支出一大筆錢。」
柯里說着又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在衣襟的包裹下,其中有着一道猙獰的疤痕在隱隱作痛。
黑暗裏沒有任何聲音的回覆,對方似乎不想理他,又或者他本就是一個沉默的人。
「聊一聊啊,伊瓦爾,我對於你們維京人可是充滿好奇的。」
柯里說着一把將窗簾完全地拉開,刺眼的陽光填滿了整個房間,灰塵瀰漫間也映亮了在深處的男人。
那是一個有些瘦弱的男人,裸露出的皮膚和柯里有些相似,大概同樣是太久沒有被陽光映照,呈現一種詭異的慘白。
他蜷縮在鐵床的角落裏,身上披着一層毯子把自己包裹起來,低垂着頭,呼吸深沉,就像一座沉默的雕塑。
伊瓦爾·羅德布洛克。
男人的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疤,似乎伊瓦爾並沒有遭到什麼拷問與毒打,除去這個有些糟糕的居住環境外,作為一名俘虜人質,伊瓦爾的待遇看起來還不錯。
「聊什麼?沒有什麼可聊的。」
大概是太久沒有說話了,伊瓦爾的聲音嘶啞。
他抬起頭,病態的臉上毫無表情,但就是這樣無言的表情卻令柯里感到了一陣野獸般的兇惡,仿佛自己面對的是某種可怕的怪物。
「真有趣……」
柯里低聲道。
看着那副狼狽模樣的伊瓦爾,即使見過了很多次,柯里依舊感到了輕微的神顫,他很難以現有的詞彙去形容伊瓦爾這個人,他很矛盾,又很奇妙。
或許是維京之血的緣故,即使伊瓦爾是個天生的畸形、軀體無比的懦弱,但在那眼瞳之下,仿佛這脆弱的軀殼中束縛着的是一顆狂暴之心。
是啊,伊瓦爾是奧丁神的子嗣,羅德布洛克家的孩子,如果他真的是個懦弱的傢伙,柯里或許反而會感到失望。
「我剛剛收到了信件,維京諸國派來了使者,和我們進行人質的交換……也就是說你父親答應了我們的提議,再有一陣你就要離開高盧納洛返回維京諸國了,這大概是我們最後相處的機會了,伊瓦爾。」
柯里坐在了床邊,看着角落裏的伊瓦爾,在聽到自己的話語後,他的眼神顯然有了些許的動搖,似乎是沒想到維京諸國真的會同意高盧納洛的提議,不……這不止是提議了,對於維京諸國而言,這是來自高盧納洛的威脅。
可他們妥協了,面對這威脅,他們居然妥協了。
伊瓦爾眼瞳緊縮,但很快又舒展了下來,他沒有理柯里,只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勢,靜坐在角落裏。
「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這大概是你第一次離開維京諸國的領域吧?高盧納洛遠比那裏溫暖,你沒必要一直裹着毯子。」
柯里還在嘗試和伊瓦爾溝通。
伊瓦爾沒有吭聲,而是抓緊了毯子,將自己牢牢地裹住。
他抬起了頭,看向窗外的世界,一片美好的蔚藍中有和煦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