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小雨侵襲妙峰山腳下,帶來久違的清涼。下午時分,賈環拿着兩本書從書院的藏書閣返回寒梅書屋苦讀。
時間匆匆,轉瞬就過了六月中的朔考。
那日在東莊鎮見過毀容後的林姑娘,就像是一滴墨汁染在清泉中,初時濃郁,染墨心緒,再想時,慢慢的淡去。
在夏夜的星空下,賈環也曾感懷,也曾推敲其中細節。比如:公孫師兄連林姑娘的真容都沒見過,關係怕是比他想的還要淺;林姑娘拋頭露面的經商,毀容也好,免得別人對她起壞心思。但終究是漸漸的忘卻了她的事情。
隨着八月院試的臨近,賈環身上的壓力漸增,每日在八股文的題海中訓練,磨礪,提升。心無旁騖。
這天下午,賈環在葉講郎的住處做了一篇時文。葉講郎在書桌邊圈點後,溫和的笑道:「不錯。進入內舍後,你的時文水平大有長進,理、氣、辭三道已經入味。再磨礪數月,過院試不難。唯有破題中規中矩。在科場上怕是難得好名次。」
賈環心裏苦笑。八股文,真沒那麼好寫的!他以寫議論文的方式來寫八股,算是契合八股原意。但要他代聖人立言,在論點上寫出驚人之句,實在有點難。
比如論語題: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
明朝會元、探花王鰲破題句為:民既富於下君自富於上。這篇文章曾經入選高中語文課本。論點極其精彩。他絕計是寫不出來。要他寫,論點肯定往《國富論》那個方向飄。
說笑幾句八股的話題,賈環擔憂的道:「先生,本朝並無褒揚神童的風氣,弟子擔心年齡太小,被大宗師刷下來。」
葉講郎點點頭,打趣道:「爾欲為權相耶?」
賈環汗顏道:「弟子不願。」
他哪有那麼高的志向?他最大的想法不過是:脫離賈府,賺錢享受人生和生活而已。權相,那種風光就算了。勾心鬥角,怎一個「累」字了得?
葉講郎看着他得意的弟子一臉尷尬,呵呵一笑。他這個弟子,做事功利性很強,但偏偏對最頂級的名利場:官場又不嚮往。挺有想法的。
賈環和葉講郎笑談了一會,告辭離開。
這段看似不起眼的對話,隨着葉鴻雲的筆記為時人所知。在辛亥年夏季某日的下午,軒窗幽靜,雨落無聲。先生和弟子的一段對話,帶着戲虐、玩笑的意味,卻是重重雲層中划過的一道耀眼的閃電。
生活總是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的。
…
二十七日晚,暴雨雷鳴。臨近月考前夕。書院的氣氛又變得凝重起來。考試,是學生階段都需要經歷的事情,是一道緊箍咒。
迴廊中,書院外舍弟子易俊傑、都弘和賈環同寢舍的秦弘圖說着話,腳步匆匆。
「秦兄,怎麼回事,書院裏到處傳言賈兄因為年齡太小過不了院試。賈兄過不過院試,沒礙着姓陳的馬臉什麼事吧?」
「他和姓馬的是好友。姓馬的不要臉,明知道賈兄病着還出言找賈兄比月考成績。」
「tm的。這兩個王八蛋,蛇鼠一窩。我見一次打一次。」
…
七月初,大雨不止。
一身白袍的公孫亮正在寢舍鬱郁的吟詩,「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六月月考他只考了第三名,
一名藍衣小童敲門進來,打斷公孫亮的吟哦,「大師兄,山長找你去寒梅書院的小舍議事。」
「哦,我換身衣服馬上就來。」公孫亮洗把臉,換了衣服到寒梅書院的小舍中,山長張安博正在潑墨寫字。
山長張安博穿着儒衫,一名很和藹的老人,坐在榻椅上,道:「文約,近日連續大雨,你可去鎮中多購些米糧,用作儲備。」
公孫亮,字文約。
公孫亮答道:「是,恩師。我立即讓人去辦。」
山長張安博看了這個關門弟子一眼,知道他最近有些心思,多半是和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