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士風今年來,日趨狂放。士子喜好狂言,放蕩不羈,批評官府。揚州府這邊士風要保守、含蓄、正派。因而,在座的幾位老大人對這位突然冒出來的江南才子並不感冒。
但魏才子配和着大鹽商鄭元鑒,要落沙大參的面子,楊運使、江府尊自是閉口不言。
既然是詩會,難道還不許人作詩嗎?
此間的主人汪鶴亭坐在案幾邊,看着場中間一臉倨傲神色的魏子和,臉色微微沉下來。
今日盛會,關係到他的計劃,但若是出面將有着江南四大才子名頭的魏子和給趕出去,他這個中秋詩會就成了笑話。
汪鶴亭看向不遠處的蕭幼安。
蕭幼安遙遙的點點頭。中秋賞月的詩詞,他有準備。且讓魏子和將他的詩詞念完再說。
魏子和微微抬着下巴,醞釀了一下情緒,吟誦道:「素月分輝共明河,玉殿瓊樓宴賓客。姮娥不嫁把酒問,憑欄獨嘯與君說。」
這是一首七言絕句。前面兩句寫景,描摹今日宴會的場景。辭藻清麗。後兩句則是糅合嫦娥奔月的典故,藉機抒發胸臆。
嫦娥奔月,並非是不嫁。但他偏偏要這樣化用,角度獨特。問嫦娥之孤獨,說自己的孤獨。「獨嘯」寫盡心中的才華、狂傲。鋒芒畢露。
「好詩!」鄭文植拍着桌子,轟然叫好。作為邀請魏子和來的人,就算聽不懂詩詞,也不妨礙他叫好啊!
「好。」與鄭家叫好的幾名鹽商都是笑呵呵的附和,喝彩。江南四大才子啊,寫出來的詩,叫一聲好,不會有錯。
位於正廳正中的曲藝班子的歌姬們,頓了頓。按道理,新詩出來,她們需要立即和樂、唱詩。但現在場中的情況明顯有點不對。
高居首位的沙勝捻須沉吟,輕輕的點頭。雖然給人掃了面子,但確實是首好詩。
楊運使微微點頭。看沙大參的表現,不足為慮。真是太天真。若是有人落他的面子,他定要讓對方明白,什麼叫做官法如爐?
兩位大人都點頭,歌姬們經驗豐富,正要演奏之時。蕭幼安長身而起,揚聲問道:「敢問鄭大少,這首詩好在何處?」
正一臉笑容的鄭文植臉上僵住,一臉窘態。鹽商附庸風雅,族中的子弟,資助的文人有不少進入仕途的。但真正能把書讀通的,還是少數。鄭大少將來要繼承父親的產業,哪有時間讀書?
「哈哈。」明亮的正廳之中響起一陣低低的鬨笑聲。鹽商群體中,和鄭家不對付的也有不少人。比如出身徽州的鹽商。
蕭幼安不屑的冷哼一聲,對魏子和拱拱手,「魏兄江南名士,參加今晚西園的中秋詩會,幼安身感榮幸。然而,不告而入,非君子所為吧?」
魏子和今天是來刷名聲的,剛才沙大參、楊運使點頭,他的名聲已經刷到手。並沒有砸場子的打算。但蕭幼安語氣不善,當即冷淡的道:「我隨友人前來,見識揚州風華。只是,見了一首拙劣的五言詩,一時技癢而已。」
蕭幼安道:「好,在下也有一首中秋詩,請諸位老大人品鑑。」蕭幼安向沙大參、楊運使、江府尊幾人施了一禮,再對魏子和道:「請魏兄指教。」
幾名揚州名士紛紛叫好,「我等洗耳恭聽幼安佳作。」蕭幼安是揚州府人,而魏子和是金陵人,跨江而來。他們當然支持自己人。
蕭幼安一甩衣袖,正要吟誦時,門外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還是我來吧!」
…
正廳之中的官員、鹽商、名士、名妓們看到一名瘦弱的少年從廳外昂首而來。神色沉靜,步履從容。
他一身淺藍色直裰,頭戴黑色平定四方巾,腳踩青緞粉底靴。標準的讀書人裝束。自有一股書卷氣,文士風。
頓時,廳中響起一陣騷動。眾人紛紛交頭接耳。
「此人是誰?」
「這是誰家的子弟?好膽量,在這樣的場合,竟然敢進來比試。」
「這少年是誰的學生?怎麼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