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為什麼議事房今天不讓進麼?」
周姓書辦往周圍瞧瞧,看見沒人,旋即神色莫名的低聲問向旁邊的易姓書辦。
兩個書辦站在一排桌子旁,桌面上散放着大量的文書,周姓書辦手裏抱着一堆,一張一張的遞給旁邊的易姓書辦,易姓書辦面前放着一排幾堆,後面的小桌上也碼着幾堆,前面的是散的,小桌上的扎了捆,貼了條,條上邊寫着時間、地名這樣的標名。
他們兩是新來的,衙門裏安排他們做把來往文書分類這樣的簡單事。
「怎麼了?」那易姓書辦衙沒抬頭,接過周姓書辦手中遞過來文書,看一眼發件地址,將它歸到一類。
那周姓書辦貼着他耳邊神神秘秘道:「我今天早來,那時門還是開的,門口還沒把着人,我看見龔縣丞跪在裏面!」
那易姓書辦驀地抬頭,正好看見那周姓書辦別有意味的對着他笑,那易姓書辦趕緊就手抄起近邊的一堆書件,想要歸碼整齊,手上卻有些慌亂了。
那周姓書辦促狹地笑道:「你說,會不會是這龔縣丞暗私他婦被人捉住了,捅到了衙門裏,然後求着堂尊給他抹屁股?」
那易姓書辦滿臉驚駭的望向他,那周姓書辦在那邊咂咂嘴,又意猶未盡地道:「我說這龔縣丞都到了立之年了還不見成家,府中也不見女眷,又不見去煙花巷裏找樂子,難道他泄腹中之火單靠兩手?房中之樂,樂之極,快活似神仙,僅憑五指豈能及雲巔?常言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箇中滋味不足為外人道哉!這龔縣丞暗享天福,當為一時俊傑也!」
那易姓書辦打了一個寒顫,「背地裏編排上官,你要死啊你!」
那周姓書辦一愣,旋即振振有詞道:「什麼叫編排?這叫遐想,事是我親眼看見的,還不許人想一下?」他又揶揄地望向那易姓書辦:「現在你也聽見了,你心裏就沒點想的?」
「沒有,什麼都沒有!」那易姓書辦趕緊否掉,又趕緊對那周姓書辦道:「這是上邊的事情,我們別去管,也別去想,看見了就當沒看見,聽見了也當沒聽見,禍從口出,你什麼都別說了!」
那周姓書辦有些不滿了:「這話說的,我都看到了,怎麼能當沒看見?我都在你耳邊說了,你能當沒聽見?言不從心,這不是虛偽小人做派麼?」
那易姓書辦不想和他在這事上槓,「那就別記到心裏,你看見的別記到心裏,我聽見的也別記在心裏,我們都趕快把這事忘了!」
那周姓書辦不以為然,「印象這麼深的事,哪是能說忘就能忘的?」
「你就別犟了!」那易姓書辦急得喊了一聲,覺得這樣不好,又壓下火氣,溫聲道:「我們剛來,這衙門裏哪一個都不是我們該得罪得,也不是我們能得罪的,你有你家,我有我家,我們家裏好不容易給我們在衙門裏找個事,不是讓我們在衙門裏給家裏尋個仇!」
「有什麼仇不仇的?」那周姓書辦不樂意了,大聲道:「我看是丑不醜!他身為一縣的縣丞,跪都跪了,還怕別人說?」
「你瘋了麼?」那易姓書辦趕緊拉住他,左右看了一輪,沒發現人,他安下心來,壓低聲音道:「龔縣丞這些年獨攬縣裏大權,誰人做事不要看他的臉色?連堂尊都要顧他三分!你我又是個什麼?論職位我們僅書辦,論功名我們僅秀才,論資歷我們才剛來,我們有哪一點能讓人家顧忌的?這衙里到處都是他的人,你這話要是被旁人聽到了,說到他那裏,那我們才是一個死呢!」
那周姓書辦皺着眉頭:「我們好歹秀才之身,見官都不跪,他一個縣丞,用得着這樣怕他?」
那易姓書辦:「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你我兩家的根都扎在集安,他在衙里一手遮天,他要想,總有一萬個辦法磋磨你我!」
那周姓書辦不屑了:「一手遮天還用下跪?」
「你這人怎麼就不聽勸呢?」那易姓書辦急了,說道:「他跪是他的事,家破人亡卻是對着我們來的,滅家的縣令,破門的府尹,你要是還不禁聲,你我兩家的大禍就從你口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