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心存疑慮,可官府徵召李凌還是得去。
次日上午,李凌早早就來到了縣衙報到。不過以他現在的身份自然是見不到四老爺當面的,只和幾個同樣而來的本縣百姓在二堂籤押房裏見了個尋常書吏,聽他做出相關安排。
「牛大力,李栓柱,你們幾個要在年前把縣衙里幾處漏頂的屋子給修補好了,要是不能按時做成,小心吃板子!」
「陳貴、楊富,你們幾個去江邊碼頭幫着清淤,不得有半點馬虎,記下了嗎?」
隨着他不斷把差事傳達下去,這些被征了徭役的男子全都露出了苦澀之相,但在這位縣衙老爺面前卻不敢有半點抱怨,只能是勉強點頭應下。
經過昨日和古月子的一番談話,李凌才明白這徭役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其實華夏自古以來百姓身上就背負着兩座大山,一為稅賦,二為徭役。稅賦是指給官府交錢交糧交物,而徭役則是為官府朝廷幫工出力,而且是無償勞動,比如修建城牆,疏浚河道什麼的。
本來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員權貴才能免除徭役,但自唐朝施行租庸調製後,這一還算公平的法令也出現了改變,其中那個庸字就是指有錢人家可以出錢讓別人來代替自家服役。本來這是一件有利於民的好政策,奈何架不住底下人的見機生事,於是就讓地方官府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插手徭役安排,從而大發其財。你要是沒把錢塞夠了,哪怕再給錢,自身的徭役也是免不了的。
到了宋朝,為了提高讀書人的地位,便又有了免除功名在身者的徭役的這一律令,而這一條也被如今的大越所繼承了下來。可以說現在被官府抓了徭役之人,多半都是無財無勢的底層百姓,自然只能聽從那些官老爺們的隨意安排了。
而這些官府安排的差事裏,也有難易之分。你要是能給錢,還能為你安排些輕省的活計,可要是家中貧困,手頭拮据,那安排給你的差事可就又重又難了。比如眼下被安排的兩撥人,修繕屋頂和疏浚河道都是既累人又精細的活,而且工具什麼的都得自己準備,一旦有個差錯還得吃掛落,實在是大大的苦差了。
不過相比於最嚴重的一種卻還算可以忍受,那就是押送物資去省城或是京城。如今可沒有後世那麼順暢的交通條件,一旦攤上這樣的差事,那出門在外的時間就不是十天半月,而是幾月甚至半年了。而且路費什麼的都得自己出,其中辛苦自不待言。
更可怕的是,官府給你的東西還可能在半路上壞了,又或是一開始那東西就有問題,到那時所有責任都由應役者自己擔着,那是能把人逼死的勾當啊。
所以說,徭役便是這天底下最叫人談虎色變的事情,也是許多窮人家希望自家孩子能考科舉的一個強大動力。畢竟只要考上了秀才,那他一家的徭役就能就此廢除了。
在場幾人都被安排了繁重苛刻的差事,最後那書吏看了眼李凌,才哼了聲道:「李凌,你從今日開始就去架閣庫里整理相關文書,必須趕在年前把差事辦成了,聽清楚了嗎?」
「是。」李凌忙上前一步躬身應道,卻承受了來自左右十多人的羨慕嫉妒的目光,相比與他們的差事,他這差事可不要太輕省啊,不用風吹雨打,而且用不了十天就能把事情都給辦好了。
別人以為這是李凌一早就打點賄賂了衙門裏的人才弄到的如此差事,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事背後可藏着隱情呢,只是不好點破罷了。等到這邊事情安排妥當,他便在一個差役的帶領下來到了位於縣衙東北角的架閣庫。
這裏的位置確實很偏僻,前邊和右手邊就是高高的圍牆,而左手邊一段路後又是平日沒什麼人進出的大堂,身處其中,都有種被所有人拋棄的孤寂感了。
架閣庫便是官府里用來存放各種過期文書卷宗和賬本的所在,為的是方便縣衙官員或是上司人等的查閱。本來,這裏算是極重要的一個部門了,平日裏也該留有吏員看守,可江城縣衙不知怎的卻大有將他荒棄的意思,只看它被安排到如此偏僻的所在就能看出些端倪來了。
這裏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