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貴慢悠悠的站到了船艙門口,聽着這首奇怪的曲子沒來由的想起了家鄉。
他少年時家貧,整個家中弟妹八個他為兄長,為了能為幼小的弟妹省下一口吃食便一咬牙進宮做了太監,回想起來已然幾十個寒暑,每次想見一見家人那也是千難萬難,隔着宮殿磚牆遠遠的看一眼而已。
想到這裏他那雙老態龍鍾帶着一絲血絲的眼睛便緩緩的掉下淚來。
最是鄉愁難別離啊!
他看着甲板上那位年輕的士子,他也在想家了!
家是每個人心靈最後的港灣,快樂時會回家和家人分享,痛苦時會躲在家人舔拭傷口,悲傷時會在家中傷悲酌酒…….父母的關愛,兄弟的情誼,後輩的敬仰,這一切的愛便構成了一個人最簡單的幸福。
然後幸福對每個人來說無疑是艱難的,貧窮、疾病以及沉重的賦稅讓這個最簡單的幸福都難以企及。一個小小的重感冒就足以讓全家人傾家蕩產的時代里能夠一家人聚集在一起吃飽那便是天堂。
王金貴還記得自己入宮的那年,當他從懷裏掏出三兩銀子朝狗洞外的弟弟王金福丟過去的情形,那一次弟弟流淚了,還有自己小妹,在當時他甚至看到了就在旁邊卻一直沒有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母親,那嗚咽的聲音是那麼的讓人肝腸寸斷,可是選擇了這條路他已經不能回頭了,一牆之隔便是兩個世界,他只能在那道冰冷的紅牆內看一看那張張逐漸變得蒼老的臉!
歌聲啞然而止,天色已經漸漸的變得暗淡,烈日高陽已經緩緩的落下了山坡然後在江的另一頭露出了半個臉,帶着漫天的雲彩作別着今日的旅人。
起風了!
涼悠悠的,還有順水而流漕船破水的聲音,「嘩嘩嘩!」的作響,這艘船不會停下,除非水路走完,否則它便會一直行駛下去。
「公子,你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妙雲的情緒有些低落,她沒有家,她是家中唯一倖存的人。如果不是女兒身或許她已經早已在菜市口成為斷頭之人,想到自己的父輩的下場她就不寒而慄,他喜歡楊銘如果說最初的時候是因為楊銘滿身的才華那麼現在她喜歡的便是楊家那種溫馨的家庭氣氛,那是一個沒有男尊女卑習慣的家庭,即使是楊蘭這麼一個女子在楊家也有上桌吃飯的權力,在封建的大明朝這無疑是一種顛覆,在其他的家庭里哪怕是貴族老爺家中的千金小姐也只能藏在閨閣之中用餐而已,雖然金貴但是人權卻沒有,還有那種粘粘的關愛,似乎每一個人的內心都隱藏這一種叫幸福的味道。
她很期待,也很嚮往!在光華村已經住了一個多月了,妙雲已經幻想着等待李嫣然成親的那一天,如果那一天到來,那麼她自己……可是,楊銘的歌聲卻讓她感到憂傷。她的家在那裏?是那個溫馨的楊家還是曾經擁有卻早已經支離破碎的宅子?
所以她想學會這首曲子,每當想起爹娘還有那個溫暖的地方的時候能夠讓自己攝取到哪怕一絲的溫暖。
楊銘回過頭看向妙雲,他不希望和妙雲有什麼糾葛但是並不介意妙雲的身世,每個人身上都有秘密,而眼前的女子身上卻有着故事,那雙黯淡中帶着渴望的眼神中有着些許悲傷,她也是有家人的。
是啊!除了石頭蹦出來的,每個人都有家人,都有一個家,哪怕即使再破爛再清貧也有,楊銘不禁想到,或許這位妙雲姑娘心裏也有着一個天堂,他不知道其實楊家就是她所嚮往的天堂罷了!
「這首曲子叫做《望鄉》!」楊銘淡淡道:「如果你喜歡我便教你吧!或許能夠讓你少一點兒憂傷!」
楊銘敢保證,他絕對是處於一種正常朋友間的關心,可是妙雲卻激動的不行,她點了點頭,小臉無緣無故的紅了起來,他這是在關心自己麼?
女人就是這樣,即使明明知道不可能,但是往往還是希望被欺騙,哪怕是假的也依然如此。
「嗯!」妙雲點了點頭,這首曲子和她以往練習的曲子有很大的不同,歌詞沒有文言文的精煉、韻味,是一種很直白的文體,但是卻是那麼的讓人肝腸寸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