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水市第一人民醫院。
陸晉躺在病床上,兩眼無神地望着天花板上的一攤污漬。
那不規則的泛黃污漬好似自己人生的寫照,刺眼又麻木。
就像十分鐘前醫生告訴他確診胰腺癌時,陸晉也只是默然地點了點頭,仿佛得的只是普通流感。
他不怕死嗎?
不是的。
陸晉只是習慣了命運的捉弄,習慣了無能為力的妥協,習慣了用沉默掩飾內心的情緒。
當年那個意氣風發、滿懷理想的陸晉,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呢?
或許是初入警局,拒絕諂媚上司,被無端打壓時。
或許是努力工作,偵破了不少大案,卻被有關係的同事搶走功勞時。
或許是多年後因為自己的疏忽,女友梁秋琪被牽連一起連環殺人案中差點丟了性命。
或許是親戚朋友在聚會冷嘲熱諷時。
或許……
官場十二載,無論陸晉如何努力,他都還是一個小小的基層刑警,沒有寸進。
陸晉深深嘆了一口氣,只覺天花板上那攤污漬化作一個鬼臉,對他露出嘲弄的笑容。
從小家裏、學校、社會就教育說做人要勤奮正直才能出人頭地,歪門邪道註定走不長遠。
這讓在官場摸爬滾打十二年的陸晉只覺得好笑,就像法制辦周主任那發人深省的陳述——你法我笑。
陸晉從警十二年,沒有收受任何賄賂,秉公辦事,為了破獲案子經常加班加點,研究案情,破了好幾個大案,算得上勤奮正直了吧?
可為什麼他拼到得了癌症,官職還是原地踏步?
甚至還沒一些官二代的起點高?
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呢?
陸晉內心發出靈魂的拷問,但他已經沒有時間再思考這些問題。
沉重的眼皮緩緩耷拉下來,陸晉意識到他短暫渾噩的一生將要在此畫下句號。
就這麼結束了?
我不甘心!
陸晉最後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回敬天花板上的那團污漬怪笑。
去你媽的。
要是有下輩子。
我非把你鏟了不可!
……
南橋縣公安局。
三樓刑警大隊辦公室。
陸晉從辦公桌上逐漸甦醒過來,眼角餘光瞥見辦公室內的各種陳設,猛地抬起頭來。
當陸晉看清眼前一切時,饒是他早已被操蛋的生活蹂躪得麻木不堪,依舊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分明是他十二年前剛入職南橋公安局的刑警辦公室!
辦公室幾位刑警同事聽到動靜紛紛抬起頭,玩笑道。
「怎麼了陸晉?還沒適應警局的工作環境嗎?」
「人家是警校第一選調到我們南橋縣的,見這裏工作環境如此惡劣,有點落差很正常嘛。」
「老孫,你可別忘了當年你剛工作時的熊樣,還好意思笑陸晉?」
看着這一幾張熟悉又陌生的笑臉,陸晉嘴巴微張,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他低頭看向辦公桌上的日曆。
2014年8月24日!
記憶逐漸從腦海深處翻湧而上。
當年他以警校第一名的身份來到南橋縣公安局,本來一片大好前程。
卻因為一個大案,影響了仕途之路。
又因為陸晉當年心高氣傲,不會跟同事、領導打好關係,以至於蹉跎了十數年歲月。
後來無數個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夜晚,陸晉都會捫心自問,他是不是剛硬過頭了?
維持原則固然是好事,可官場不是兒戲,自有它的遊戲規則。
當年如果他適當圓滑一些,是不是就會有不一樣的精彩人生?
「在夢裏邏輯能力不可能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