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巧,今晚蝠妖族就將聚集在縣北的高莊,大大小小共十五隻。
計議一番,眾人也只能先對蝠妖族下手了。因為據阿福所述,蝠妖的幼崽本身不會釋出妖氣,也和人類長得完全一樣,除非它露出獠牙,否則眾人根本無從尋起。
眾人嘖嘖稱奇,但對寧小閒來說,這反而容易理解。地球的南非草原上有一種羚羊,它產下的幼崽在幾周之內自身都不會產生任何氣味,只要它趴在草叢裏,即使獅子豺狼近在咫尺也發現不了。蝠妖在妖族之中屬於地位低、實力弱的底層妖怪,它擁有這樣的天賦本領來保全自身,說起來也不稀奇。雖然所處的世界不同,但這兒的大自然之巧思,同樣值得敬畏。
既然主意已定,就有朝雲宗人打算一劍劈了阿福,卻被權十方制止了。理由很簡單:阿福太配合了。一隻妖怪幾分鐘前還視死如歸,幾分鐘後就有問必答了,這絕對不正常。他們必須留着它的性命,如果它在蝠族的秘辛上有哪個地方撒謊呢?至少還能回來查證一下。
至於寧小閒?這種殺進妖族大本營的活動,向來是不歡迎凡人加盟的,何況她的面貌早有蝠妖看過。權十方屆時未必能分心照顧她,因此她還是留在黃府比較安全。
小權同學擔心她惱怒,還好言相勸了幾句。寧小閒低着眼答應了,貌似委屈,誰都不知道她的計劃得等修士離開後才能實施,巴不得不去呢。
在夜色的掩護下,修士們跳上飛劍「颼颼颼」飛走了,偌大的客廳里只剩下寧小閒以及被捆成粽子的蝠妖阿福。
這只可憐的妖怪眼巴巴地望着寧小閒。她的要求,他照做了,現在蝠妖特別希望她能兌現承諾,放自己一條生路。
不過他怎麼覺得,眼前這個凡人女子的笑容,看起來特別詭異呢?
寧小閒的確盯着他在笑呢。她從進入四平縣到現在忙活了這麼久,還不惜以身犯險,就是篤信高風險總會帶來高回報。這個回報,就是面前的這隻蝠妖。
「我是個守諾之人,你一定不會死在這裏的。」她嘆了口氣,「不過世事難料,也許以後你還巴不得今日死在這兒呢。」
她話中有話!阿福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伸出細白的手掌,按在自己額上。若放在平時,這樣細嫩的小手他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折斷,可是現在他被綁得嚴嚴實實的,哪有半分還手的餘地?
下一瞬,他周身的景致就變了!
他只知道自己從人間府邸里,突然進入了密閉的巨大空間,這兒四周都以平滑的黑石鋪就。
阿福只能注意到這些,因為當他的目光落到密室正中央坐着的那個人時,就再也挪不開了。那人閉着雙眼,黑衣黑髮,靠坐在正中央的大柱上,雖然有兩條銀鏈穿肩而過,卻沒有一點點坐牢的自覺,倒像是睥睨天下的君王,安坐在自己的寶座上一般。
在阿福眼裏,他望見的一瞬間,這人身後就似有洪荒百獸奔騰戰鬥的虛影掠過,每一幕都極真實,每一幕也都極血腥,他天然地知道,這些場景全部發生過,每一場都是驚天動地的大戰。阿福連對方的臉都沒能細看,就已經感覺到無形無狀的恐怖壓力加身,迫得他呼吸困難,血管中的血液也似要凝固一般。
他喉間「咯咯」了兩聲,想要開口求饒,卻連話也說不出來,只能被那股壓力緩緩地按倒,虔誠地跪了下去!
大不敬!這是流淌在他自己血脈中的妖性,對他敢直視君王的大不敬而作出的懲罰!
而在寧小閒眼裏,和自己一同進來的阿福剛見着長天,就雙膝一軟跪了下去,渾身篩糠似的抖個不停,連話都說不出來,真將她嚇了一跳,心道這妖怪在外頭還一副視死如歸的烈士模樣,怎麼進來就慫包了?她疑惑地望了望長天,卻發現他只不過睜開了眼睛而已。
「你對他做了什麼啦?」人家才剛一進來就把他嚇趴在地上,有必要嘛?「這哪裏是待客之道?」
「我什麼也沒做。」長天淡淡道,「還沒有。」阿福聽出了他話中的深義,有心求饒,卻仍開不了口,只好把頭伏得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