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息怒。」
「兒臣一時不察,方行差就錯······」
跟隨老娘呂雉來到長信殿後殿,都不等呂雉坐上御榻,劉盈便自顧自跪下身,擺明了自己的態度。
——矮要承認,挨打站穩!
對於劉盈今日犯的錯,呂雉本就沒有多生氣, 頂多只能算是有了些『新發現』;見劉盈如此懂事的擺明『主動認錯』的態度,呂雉面龐之上,更是立時湧上一抹淺淺笑意。
「即是知錯了,不妨說說,錯於何處?」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呂雉便慵懶的側靠在榻上,靜靜等候起了劉盈的答覆。
而在呂雉身前約五步的位置,跪在地上的劉盈, 卻是不由自主的陷入了一陣思慮之中。
劉盈在今日朝議之上的表現, 從嚴格意義上來講,並不能算是有什麼『大錯』。
首先,劉盈在沒有得到確切情報的前提下,主觀判斷出了『衛滿蹦躂,是有匈奴人做靠山』的情況;
其次,對於匈奴人驅使衛滿奪取箕子朝鮮政權,並挑釁漢室的險惡意圖,劉盈也能保持足夠的冷靜,並給出了合理得處置方案:對匈奴人干涉漢室內政的行為,漢室表示強烈譴責!
至於召衛滿使臣同朝長安,以及在接待過程中的表現,劉盈都可謂是無可挑剔。
但不知是不是因為加冠在即,讓劉盈心中,生出了些莫名的懈怠,方有今日, 所犯下的那個『小失誤』······
「稟母后。」
「今日朝議,兒只以『唯漢室計』,而言解吾漢家今日之困、解困之法, 全似『旁觀者清』之局外人。」
「然兒未以天子之面,示之於朝堂公卿當面,亦不曾明告百官:於朝鮮,劉漢天子所欲者何、所言者何。」
「今日,若非母后亦在,恐兒一朝行差就錯,日後,便當久苦於今日之失······」
神情略帶些羞愧的道出此語,劉盈也不由稍低下頭,暗自惱怒起來。
這,就是劉盈今天,所犯下的『小失誤』。
——立場。
今日朝議之上,劉盈幾乎完全是以旁觀者,或者說從上帝視角,去看待、分析朝鮮的問題;
對於衛滿朝鮮、匈奴,以及漢室中央三方的關係、訴求,劉盈幾乎都做出了極為客觀的分析, 並給出了應對方案。
但在這個過程中, 劉盈只顧及了『漢人』的立場,卻並沒有想起來,自己最應該持有的立場,是漢天子!
在看待整個問題的過程中,劉盈只想到了『怎麼做,才能讓漢室的利益最大化』,但並沒有想起『什麼樣的態度,是封建君王所該持有的』。
就拿此番,衛滿遣使入朝長安一事舉例。
在朝鮮半島,箕子胥余的後代統治着北半部的箕子朝鮮,馬韓、辰韓、弁韓組成的『辰國』,則一同統治南半部;在這四方之間,還夾雜着真番、高句麗等小部族。
在島外,則是已知世界唯二的兩個大塊頭——華夏劉漢王朝,和草原攣鞮氏匈奴政權,因為『文明和野蠻』的分歧而紛爭不休。
島內和島外,本好比兩條完全平行的位面,彼此略有交集,卻又毫不相干。
而這樣的平衡,被橫穿位面的衛滿所打破。
——原本屬於漢臣的衛滿,在故主臧荼因謀反而被誅殺之後,帶領殘部逃到了朝鮮半島,並得到了箕子朝鮮君主箕準的收留;
而後,衛滿大概率在匈奴人的驅使下,發動宮變謀取了箕子朝鮮政權,並趁勢吞併了真番、高句麗等五個部族,旋即將注意力放在了朝鮮半島南半部,即辰韓、馬韓、弁韓三國。
在島外,匈奴人得到一個名為『衛氏朝鮮』新部族效忠,並試圖借着衛滿這枚棋子,將漢室的注意力吸引到朝鮮半島。
而漢室作為一個新興政權,國內百廢待興,民心思定,正是舉國上下都渴望和平發展的疲弱期。